2013-07-16 來源 :公益時報??作者 : 閆冰 高文興 許赟
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在中國實施“愛生學?!表椖块L達10多個年頭了,惠及了全國10個省1655所學校的34萬名兒童
美國“全國失蹤和受剝削兒童保護中心”內懸掛的兒童畫像
李麗紅(化名)一家剛剛移民到加拿大,移民成功的喜悅被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和生活的未知沖淡得所剩無幾,她心情很復雜。
剛剛搬到新家,就有兩個陌生的年輕人來敲門,說是這個為社區(qū)服務的社工,從移民局方面得到的消息,希望建立起聯系,今后不管有生活方面或法律上不懂的問題都可以找他們,接著,兩個年輕人著重詢問和記錄了她孩子的情況并且和6歲的兒子玩兒了一會兒。
這一切,讓李麗紅感到意外,也有點不知所措。
慢慢地,她習慣了有社工幫助的生活,孩子上學的手續(xù)不算麻煩,但是對于人生地不熟的她來說也足夠頭疼,好在社工幫忙完成了全程。
“這些都是社工主動介入的,而不是等著問題出現才去解決,這些社工大部分是依托當地社區(qū)內的社會組織的,由政府購買服務來承擔成本?!北本┦袇f作者社會工作發(fā)展中心主任李濤說道。
接著,他又和《公益時報》記者分享了另一個故事,“不只是有社工來敲門,還會有周圍的鄰居主動來打招呼、建立聯系,也會說如果你沒時間可以幫你照看孩子,或者你家里動靜稍大一些他們就會報警?!碑斎?,這些在中國人的傳統(tǒng)觀念中都是不太好理解的,并且對這些善意的主動敲門抱有懷疑甚至敵意。
“直到后來,李麗紅因為暫時沒有車沒法送孩子上學,這個鄰居知道后無償的接送她的孩子,和自己的孩子一起上下學,她才相信鄰居是真的要幫助他?!崩顫f。
7月10日,一條微博被轉發(fā)近20余萬次,一個小女孩兒常年被后母和父親關在家中,遭到毒打,透過小窗戶,她向鄰居求助,她只是希望鄰居給她點吃的并央求鄰居不要報警,不然會被打得更厲害。鄰居看到后實在心疼,把小女孩兒的情況拍下來發(fā)到了微博上。主持人李靜憤怒地評論說:“在中國,打自己的孩子好像是自己家的事,還理直氣壯地說‘打我自己家的孩子要你管!’”
“近些年微博上流行起隨手拍解救被拐兒童,公眾才剛剛普遍對身邊的兒童權益有了一種‘我也有責任’的意識,而最近頻頻發(fā)生的虐童事件、女童遭性侵事件,南京餓死兩個孩子的事情,大家才意識到社會工作深入的必要性。”李濤如是說。
美國:“如果不送孩子去念書,你會有麻煩”
——透過非法移民看美國社會工作網絡
孩子不是私有財產
“美國有很多非法移民,他們多來自欠發(fā)達國家,在農場打黑工,他們非常不固定,會隨著季節(jié)或工作的變化而遷移?!崩顫v述了他在美國看到的故事。
對于這些沒有美國國籍或簽證的非法者,當時教育部的做法令他震撼。“官員跟我介紹說美國政府每年會撥付很大一筆錢來專門保護和促進這些人的子女能夠正常入學?!庇捎谶@部分人員的流動性很大,所以由政府牽頭,委托給各個州,從事兒童權益保護的社會組織,通過購買服務來進行服務?!吧鐣M織的服務可以非常細致深入,他們會追蹤這些家庭,一個家庭離開了這個州時候他們會把資料信息轉交接給下一個地方,如果有新的家庭入住自己服務的社區(qū),他們會上門做思想工作,告訴他們要把孩子送去上學不要有顧慮,如果不送孩子念書才會有麻煩找上門。”
李濤覺得很奇怪,因為這部分人應該是被驅逐出境的,隨后,那位官員告訴他,將非法人員驅逐出境不是教育部門要管的事情,而是移民局的事情,教育部要做的就是要讓在美國本土的孩子,不管他是什么身份都能接受平等教育?!拔以偃プ穯枺终f,其實道理很簡單,就是這些孩子如果不能接受良好教育的話,那么將來就可能構成一些安全隱患、造成不好的影響,教育部門這樣做其實也是在維護社會的穩(wěn)定和安全?!?/P>
美國人常說,想讓孩子避免傷害,最根本的是整個社會對孩子的觀念是否正確——孩子不是某個家庭的私有財產,而是整個社會的未來和希望,要保障孩子們不受虐待和厄運,必須依靠健全的兒童權益保障機制。
在美國,保護兒童權益的機構是國家兒童與家庭局,它隸屬于美國衛(wèi)生和公共服務部,其下設有各州政府的社會服務廳、縣級政府的人力資源部,在體系末端還有兒童看護中心、兒童保護委員會等各類政府和非政府組織。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非政府組織在對兒童免遭虐待和忽視方面發(fā)揮了巨大的作用。目前美國絕大多數州都成立了兒童信托基金,通過部分附加稅和優(yōu)惠政策使人們自愿捐贈來籌集資金,專門用于防止兒童遭受虐待。由超過1100家公共機構和非營利組織組成的美國兒童福利聯盟,也在從事兒童虐待和忽視的預防與救助工作。
美國的“隨手拍”
1979年5月27日,家住紐約的埃坦·帕茨第一次征得父母同意獨自出門上學,但從此永久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此案震驚全美,小埃坦也成為美國最知名的失蹤兒童,與之后一系列失蹤兒童一起,極大提升了美國公眾對失蹤兒童問題的關注。小埃坦們的悲劇讓人們痛定思痛,促成了美國全國失蹤和受剝削兒童保護中心的建立。
美國失蹤未成年人規(guī)模龐大,但由非家庭成員實施綁架的危險案例占比不到1%。每年5.8萬起失蹤兒童案涉及非家庭成員的拐帶,其中旨在殺死孩子、索要贖金等常規(guī)意義上的綁架案每年約有100至115起,占整體失蹤未成年人案比例不到1%。
美國國會先后于1982年和1984年通過了《失蹤兒童法案》和《失蹤兒童援助法案》。美國全國失蹤和受剝削兒童保護中心就是依法建立起來的獨立機構,成為全美失蹤未成年人信息的匯總中心,開設24小時免費尋人熱線,并與美國聯邦到地方各級執(zhí)法部門緊密合作尋人。
自成立至今,該中心已協助執(zhí)法部門處理19.5萬件未成年人失蹤案例,成功找回18.3萬名失蹤未成年人,尋回比例從1990年62%大幅提升至如今的98%。
在民眾參與的搜尋過程中,兩個警報系統(tǒng)扮演了重要角色。一是“安伯警報”,近年來還與谷歌、facebook網絡公司達成合作。自1997年至2012年,這個系統(tǒng)已直接幫助找回602名失蹤未成年人。另一個是由美國和加拿大合作展開的“亞當代碼”失蹤兒童警報系統(tǒng),最早于1994年在沃爾瑪超市啟用,如今已有大批百貨公司、零售店鋪、購物中心、超市、游樂園、醫(yī)院、博物館加入。
韓國:“從那天起,家里就剩下我一個人”
——社會組織介入無人監(jiān)管兒童實例
韓國男孩瑀基6歲時,母親離家出走,13歲那年,承受不住巨大經濟壓力、家庭壓力的父親也不知所蹤。從那天起,家里就剩下瑀基一個人。沒了父母管的瑀基開始頻繁曠課,與小區(qū)里的“古惑仔們”混在一起,餓了就用冰箱里儲存已久發(fā)了霉的泡菜拌飯吃。
沒多久,瑀基的處境被社區(qū)事務所負責社會工作事務的公務員調查了解到,并向當地兒童專門保護機構舉報。該機構接到舉報后,立即前往瑀基家進行現場調查。在現場調查中,負責人們觀察到瑀基的家中遍地都是凌亂的垃圾和亂扔的衣物,證實孩子長時間生活在無人照料的環(huán)境中。隨后,機構負責人員在交談中了解到瑀基是3年前和父親搬來這里的,除父親以外沒有其他的親戚,父親出走后處于無人監(jiān)管狀態(tài),亟需社會組織介入保證其安穩(wěn)正常地生活。
為保護瑀基合法權益及避免他在無人監(jiān)管的情況下走上犯罪的道路,機構負責人和瑀基本人進行了一次談話,確?,r基接受社會組織介入他的生活,并愿意去兒童保育所生活,兒童保育所是韓國當地專為無人監(jiān)管兒童提供住宿、食宿、看護、學習輔導等服務的兒童保護中心。
就這樣,當地兒童專門保護機構開始介入瑀基的生活,為他支離破碎的生活撐起一把可靠的保護傘,在這把保護傘下,他將得到全面的保護并接受相應的心理治療,緩解家庭不幸給他帶來的心理傷害。
在韓國,像瑀基這樣的孩子并不少,但他們都會受到社會組織力量及時專業(yè)的救助。因為在韓國,平均每個社區(qū)至少會有一個綜合型社會福利中心,而每個這樣的機構里都會有1至2名取得國家等級資格證的專業(yè)社會工作者。除了有專業(yè)的社會工作者外,每年都會有源源不斷的社會工作專業(yè)的實習生在這里實習。這些社會工作者最重要的工作莫過于每周對社區(qū)內需要重點關注的家庭進行家訪并提供相應的服務。
韓國民眾的舉報意識很強,且社區(qū)內的告示板上都會在醒目的地方張貼舉報電話號碼,網絡上也很容易可以搜索到這類舉報的方法途徑,所以,社會工作者們可以從民眾自發(fā)舉報中及時獲得有效信息。這對社區(qū)社會工作的開展是非常重要的。
社會工作這一職業(yè)在韓國備受尊重,每年參加國家社工等級考試的人數差不多在1萬名左右,占韓國人口總數的1.96%(根據2013年最新韓國人口統(tǒng)計總數5100萬名計算)。一位新入職的普通社工月工資為150萬韓元左右(折合人民幣8061元)。這樣看起來社會福利機構的負擔似乎很重,僅靠從社會上籌募善款幾乎不可能。實際上韓國政府對社會福利事業(yè)的扶持非常大,社會福利機構的主要資金來源是政府、企業(yè)財團,僅有小部分是來自社會募捐。
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的全球足跡
聯合國兒童基金會(United Nations Children's Fund)簡稱UNICEF,其使命是幫助世界各地的孩子實現他們生存、發(fā)展、受保護和參與的基本權利。盡管它是聯合國的一部分,但是預算來源是獨立的,來自于各國政府、個人、企業(yè)和基金會的自愿捐款。他們的一些成績和做法,或可給我們的公益組織以鼓舞和借鑒。
提升周圍人保護能力
聯合國兒童基金會認為接觸兒童的人員都應有足夠的積極性并具備必要的技能,能夠發(fā)現并應對虐待兒童的現象。
在埃及,聯合國兒童基金會與保險和社會事務部合作,在26個村莊開展了基線調查,了解家庭對于女性生殖器割禮的看法、態(tài)度和做法。聯合國兒童基金會還支持該部組建專門小組,呼吁民眾反對女性生殖器割禮,還培訓醫(yī)生、護士和外圍的衛(wèi)生家庭巡視員,向民眾宣傳割禮的危害。
在貝寧,目前有170多個村民委員會負責提高當地居民對于性虐待和虐待兒童事件的認識,并對所發(fā)生的事件加以報告。第一個村民委員會是在1999年8月成立的。在成立之前,貝寧政府和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共同進行了調研,還制定了專門計劃,通過各級行動打擊拐賣兒童行為。每個委員會指派一名成員跟蹤了解村里兒童的數量。如果發(fā)現兒童丟失情況,委員會馬上與警方聯系。
讓孩子成為項目主人
如果兒童了解到不被剝削是他們的權利,并了解能夠保護他們的服務措施,他們就不會容易遭到虐待了。通過適當的指導,讓孩子學會利用他們的知識、技能和樂觀精神來降低遭受剝削的危險。
在印度,聯合國兒童基金會開展了一些培訓項目,這些項目旨在改變警方在處理吸毒、流浪兒童和性剝削等兒童問題時所使用的方法。參加培訓的兒童都是“信息員”,幫助警方從孩子們的角度來了解流浪兒童的生活。兒童、警察和聯合國兒童基金會一起,使得警方的干預方式更加以兒童為本。
特殊地區(qū)的針對性服務
在孟加拉國,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和當地的非政府組織以及捐贈者一道,著手成立“遭酸襲擊者基金會”,幫助那些臉上被潑酸的青年婦女。
在剛果民主共和國,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參與解散近300名娃娃兵,這一行動是在2001年12月由該國總統(tǒng)約瑟夫.卡比拉提出的。這些孩子被安置在臨時的中轉中心,得到國家遣散與融合局及其合作組織的照顧,聯合國兒童基金會是唯一為此行動提供資金支持的機構。
(本報記者 閆冰 高文興 許赟)
觀點①
廣州博雅青少年成長服務中心法定代表人嚴凱
關注兒童權益,NGO應如何作為?
根據我的一些教育游學實踐經驗,我認為可以把NGO在關注兒童權益方面的作為分為兩個方面:一是預防類的一般性保護,是免除對未成年人的傷害,防止未成年人犯罪;二是有針對性、特殊性或替代性的保護。
在共青團或婦聯注冊的針對兒童服務的社會組織大多提供支持性幫助,比如向未成年人提供心理咨詢。這樣的組織數量是可觀的,他們在政府購買服務中也占有一定優(yōu)勢。去年末,廣州發(fā)布的《廣州市未成年人保護規(guī)定(草案)》,其中的一大亮點是政府應為每所中小學配至少一名駐校社工,工資由財政買單。這是廣州在全中國公益組織參與未成年保護方面的一個創(chuàng)舉,對于廣州本土提供支持性幫助的NGO來講,也無疑是利好消息。
與提供支持性幫助的社會組織相比,我國目前提供補充性幫助的NGO是比較弱的。比如暑假來了,很多家長要上班,那孩子怎么辦?尤其是城市外來務工人員的孩子。日托管理就是補充性幫助,但遺憾的是現在社會上大部分日托管理都是商業(yè)機構在運作,公益組織在這方面有很大的參與空間。
此外,還有替代式幫助,就是NGO替代家庭來照顧兒童。比如有的家庭虐童或家長吸毒等沒辦法照顧孩子,孩子尋求保護很難。
特殊性幫助是針對特殊兒童,比如觸犯法律的未成年人。在我國這部分孩子一般會被送到少管所,進入少管所后,少有社會組織會針對他們進行輔導,他們從少管所出來也少有機構幫助他們重新融入社會。事實上,雖然特殊,但這也是青少年保護的范疇。臺灣的做法是他們會組織這些孩子參與公益活動,慰問老人、看望病人等,通過幫助別人來完善孩子的自我認知,提高社會責任感,達到回歸社會的目的。
最后,想從實操的角度向有意參與兒童保護的社會組織提出一點建議,總結起來為“四確定”:一是保護對象的確定,你的保護對象是受虐的孩子還是流浪的孩子還是孤兒,不能面面俱到;二是幫助形式的確定,針對不同問題的孩子提供的幫助形式是不同的;三是具體服務計劃的確定,涉及到志愿者,不能三天打漁兩天曬網,要有服務的連貫性;四是服務質量的確定,孩子在接受幫助的時間內要什么水平,和企業(yè)業(yè)績考核是一樣的。
針對兒童權益保護,國際上的趨勢是政府買單、民間辦事。那么政府就不要一次性把錢都給NGO,按照進度和實施的好壞,引入三方評估,再逐次撥款,這就保證了NGO的服務質量。
(張木蘭根據7月9日壹基金·中國公益?zhèn)鞑ド除埖谄咂趦热菡恚?/P>
觀點②
北京市協作者社會工作發(fā)展中心主任李濤
學習經驗,同時也要看到潛在問題
社會工作者進行深入細致的工作要在一個適合他生存發(fā)展的環(huán)境下,這個環(huán)境包括兩方面,政策和文化。
我們很多人都看過《刮痧》,當監(jiān)護人沒有監(jiān)護能力的時候,那么政府就會介入,也可以委托社工介入,不是說父母是孩子必然的監(jiān)護人,而是看父母有沒有符合法律規(guī)定的監(jiān)護能力、監(jiān)護行為。比如說南京餓死幼女事件,就涉及到一個監(jiān)護權移交的問題。中外對比之下,就能反映出中國在這方面的法律法規(guī)不健全。
再一個來看文化,我們還會看到西方電影中有一個細節(jié),就是在很多暴力情節(jié)中,當施暴者發(fā)現有孩子在場時會停止暴力行為,這說明他們對兒童的保護已經是一種主流的文化而且滲透到他們日常的生活當中了。
好的經驗暫不多說,其實即使是社會工作體制比較完善的地方,也不能避免暴露出一些問題,我們要防微杜漸。比如他們的社會工作絕大多數是由政府購買服務的,這方面政府給出的財力是比較到位的,但社會工作就會越來越商業(yè)化,社工最初的使命感逐漸喪失。舉個例子,我在香港走訪學習時候,他們已經有這樣的問題了,政府為某個社工一個小時的服務買單,他服務時間一到就會離開,并不會看效果怎么樣,或者說政府今年購買了這項服務,明年換了一個,那么這項服務就沒有人做了,沒有了延續(xù)性,這對被服務者和社會工作來說都是一種不小的傷害。